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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年[余德慧人文療遇生命]讀書會,要讀10本書,這是第7本。

閱讀《生死無盡》心得

     作者:余德慧    心靈工坊文化出版     2010年5月初版六刷

《生死無盡》一書在2004年1月就已經出版。全書有一篇自序以及18篇文章和附錄28本延伸閱讀的書,其中兩篇文章各有參考文獻8本和6本。

    誠如推薦此書的楊國樞教授說的:「余德慧教授是位不拘一格的心理學家,涉獵廣闊,讀遍心理學、人類學、文學、哲學之書,每能融會貫通,發人所未發,見人所未見。他智性與感性兩者皆敏銳,所論常是靈光閃閃,時有令人驚喜的睿智之言。……此書收入多篇散文,從容闡述他對生死問題的頓悟,十分發人深省。」(見封底)

    在作者的自序<抹消生死的界線>中說:「為什麼我總是在最親密的人身上感到孤獨? 原本我們與最親密的人說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而這樣的心願恰好是一生最無法達成的心願,就在這心願的盡頭,我們隱約看到一個轉折,那裡有個心願所無法橫越的巨大鴻溝,向我們顯示這個心願的虛軟無力。」(p.4~5) 讀到這裡,我這個「未亡人」終將知道黃泉路上本是要踽踽獨行哪!有位安寧家屬安慰我說:「夫妻總是有一方會先走的…」

    自序又說:「但是任何世界都不能保證這活著永遠存在,我們其實隨時會死亡。因此,我們必須懂得在活著裡的死亡。要有這樣的認識很困難,因為我們習慣把活著當作生命的一切,而未曾把死亡當作活著的一部份。

    因而我對活著提出『瀕臨』的想法。『瀕臨』的意思是把生死的界線抹消,在任何活著的瞬間都能夠準確地捕捉到生死的同時存在。若喜,則生死同喜;若悲,則生死同悲。這樣的訓練就是我心中的宗教訓練,也是生死學入門。

    這本書是對生死學的探討,指出活著的諸種相貌裡的核心應在『瀕臨』。對生死學不了解的讀者或許可以得到一些想法。」(p.6~7) 生死學是我一直在學習的功課,很認真地讀完這本《生死無盡》,想跟大家分享我在書中得到的一些想法。

    <從生死無盡之處走來>---

    這篇文章裡,作者藉由法國哲學家勒維納斯的引導,領會到人的活著有兩個領悟:求生的文化與求死的解脫。作者說:我們須要在一片「求生」的文化中劈開一道裂隙,讓我們看看死的究竟。勒維納斯與《西藏生死書》都提到這點,但從不同的方向來談。勒維納斯說,人不斷用文明遠離裂隙;索甲仁波切說,裂隙是解脫的法門。勒維納斯認為,劈開文化的遮蔽,我們必須認識一個很根本的處境,一個「無底洞」般地什麼也看不見的無名黑暗;與索甲仁波切的赤裸當下,都是指向掉落在裂隙的當下。勒維納斯說,那裂隙裡的存有是個可怕的地方,人不願居留,不斷地用文明的事物讓我們遠離該處;索甲仁波切說,那是解脫的法門,修行的處所。兩種說法並沒有相違背。(p.27~29)

另外文章裡有一首引自《西藏生死書》的詩: <人生五章> (p.34~37)

<第一章>

我走上街,人行道上有一個深洞,我掉了進去。

我迷失了……絕望了。

費了好大的勁兒才爬出來。

<第二章>

我走上同一條街,人行道上有一個深洞,我假裝沒有看到,但還是掉了進去。

我不能相信  

我居然會掉在同樣的地方。

但這不是我的錯。

還是花了很長的時間  

才爬出來。

<第三章>

我走在同一條街。

人行道上有一個深洞,我看到它在那兒,但還是掉了進去……這是一種習氣。

我的眼睛張開著,我知道我在那兒。

這是我的錯。

我立刻爬了出來。

<第四章>

我走上同條街,人行道上有一個深洞,我繞道而過。

<第五章>

我走上另一條街。

    對於年輕人來說,人生在前兩章的坎陷而不覺是必然的;但對中年人來說,知道自己處在<第三章>的覺悟是相當必要的。中年人的危機,從人生的大格局來說, 應該是從文明的迷障覺醒過來,而能有<第四章>的轉機,<第五章>的老人智慧。因此,從這樣的意義來說,人的一生是從「求活」轉向「求死」才能保持真正的生機盎然。(p.37)

    <卡繆的生死年華>---   

    對經歷過人類慘劇的哲學家來說,日常生活裡只有生與死的流轉。任何時刻,我們都是在生死之間。」(p.40)其實我們每天的生活就是在幸運中,幸則生,不幸則死。電視新聞不是每天都在報導生死一瞬間? 「馬路如虎口,行人當心走」,我每天都很小心走,但是如果我哪天不幸的話,…就game over了(「死」這字有點難說ㄋㄟ)

    跪在自己的墓頭前,她的身影接連在過去及將來之間」,在41~42頁有卡繆說的一個故事。一個老婦人從她死去的姊姊獲得一筆很小的遺產,大約五千法朗。這筆錢必須用在投資上,有個機會,她花四千法朗為自己買一塊墓地;原主人早就擺了一塊漂亮的大理石在上面。她把墓地做了一些整修,以便奉迎她的身骨,也把自己的名字刻在墓碑上。整個事情的安排令她心滿意足,使她迷上了她的墓。後來她習慣在每周日的下午到墓地看一遍---這是她唯一出門的時間,也是她唯一的娛樂。當她走進墓裡,把深厚的鐵柵關上,跪在墓頭前:她此刻的身影正好連接在她的過去及她的將來之間,重現了一條斷裂鍊索的接合之處。

    然而,有個東西讓她看到死後的世界:一束漂亮的紫羅蘭供奉在她的墓頭---有些人在掃墓時,路過看見她的墓頭冷清一片,心中不忍,就把手上的花分了一些在她的墓頭,供養了她尚未安土的靈魂。

    這個故事讓我想起朋友寄給我的「遺產」短片和「墓碑提款機」圖文。「遺產」短片溫馨;「墓碑提款機」圖文,則是很另類的慎終追遠。他說:第一個將墓碑變成提款機的人是美國蒙大拿州牧場主人古德斯,這個億萬富翁在他的墓碑上安裝了內置提款機,並立下遺囑,聲明只有其兒孫們才能到他的墓前提領。更令人意想不到的創意是,提款機可不能一次領完,需要一週領一次,每次領錢的數目不能超過三百美元,過期不能領取,此週款項作廢。古德斯制定制度的目的,是為使一項措施得到更有效的落實,他說:「你要用我的錢,必須乖乖地到墓地看我,我不能多給你,一點一點地給,你就會一次又一次地來看我。」這種機制下,他的兒孫們就會不厭其煩、風雨無阻地來看他。

    活在生死之間的我們,心中往往有種旋律在彈奏著,它鼓動我們,使我們不會像無聊的電視客,把一百個電視頻道翻跳了一遍,卻依舊找不到停駐的電視台。我們總是用某種興味注視著某些事物:子女、事情、工作或者休閒。每個人總是在某些頻道裡生活著,一個他願意駐留的地方,一件他心甘情願做的事,以及他願意與之相與的人群。」(p.43) 好在我們家的電視只有14個頻道,但我真的總是駐留在願意的頻道、地方;心甘情願地做某件事,以及和我喜歡的「道友」往來呀! 所以當我看到44頁這段話(它也出現在封面):「人在生死之間有種個人的旋律,在有生之年,我們要演奏它,雖然總有一天曲終人散,餘韻猶存。這個觀點並不宣揚個人旋律的成敗,而是『風味』。」時,深深吸引我,對,我就是要彈奏個人獨特的風味,來過我一生。禮安醫師不是說過每個人都是與眾不同的,如果跟別人都一樣,那為何要生下你呢?

    <生死相通,有漏人生>---

    最容易進入生死門的地方是醫院,尤其是與臨終病人在一起的生活經驗,讓臨終者教導,使我們得以開顯出活在世界的意思。如果不這樣做,我們生活著的世界會蒙蔽我們領會生死門。…臨終者的生活世界,恰好為活在世界之中的我們,提供了一個邊界處境:在『即將要……但尚未』離開世界之際,他們所經歷的時間縮短、身體毀敗以及關係不再的現象,以一種即將破裂的方式,將我們被世界蒙蔽的現象反照出來。

    在病床處境裡,我們承受臨終者的恩典。…看著病人即將離去的狀態,我們意識到病人的現狀正是自己的未來。」(p.50)

    『活著』,就是死亡的『瀕臨』。但是,多數人拒絕這個想法,採取『隔離』的方式,把自己放在與死亡不相往來的世界裡。『隔離』是阻斷我們明白『活著』的『瀕臨感』,但這並不是錯誤的認知,而是人在對待生命的一個過渡階段。

    我們從『無明』裡出生,從『初通人事』當中學會一種『活在事情當中』的生活,使我們經過了一段『絕通生死』的生命階段:在這個階段裏,我們在『事情當中』獲得生命的滋養,不僅是『完成某事,獲取成就』的愉悅,光是『做事』本身就讓我們喜歡得不得了。生活裡沒事,令人無聊。這些被事情豢養的生活本身就是隔絕在死亡的瀕臨之外;參加喪禮的人總以為喪鐘是為他人敲的,喪歌是為他人唱的,很少深入地穿透其中的瀕臨。但是,終究我們還是會回到『瀕臨』的現場。感通生死才是人活著最終的心靈痊癒。」(p.51~52)我面對過親人的死亡,也知道有一天喪鐘會為我敲,喪歌會為我唱

    <生死唯心,自在善終>---這篇文章裡有作者在安寧病房的研究與陪伴。

   人的心中至少要包含四種東西---即『天、地、神、人』,才能自在快意優游人間。『天』就是光明、善念;『地』就是母親、根源、是人發心的地方,當一個人發心的時候,某種善念之光將從上面下來;『神』及神聖領域,那是一種『我願意在其中,完全不涉及世俗』的地帶;『人』則是與親人在日用倫常之間合好、交融。」(p.77)

    陪伴,是看到希望的瞬間---作者在整理一位病人過世前留下的日記,閱讀它讓作者顫抖不已。從中,作者領悟到:親人只能陪伴到最後一刻,絕不能對病人說:「該放下了,你好好去吧!」…親人前來病房探視病人,看見熟悉的臉,病人歡喜一下,隨後意識昏迷,隔天不認人,嚷著要家人走開。這就是他求希望的方式,在這種方式中,並沒有語言上的「放下」、「你走」等詞語。親人的陪伴即是最大的瞬間。你只能一直陪伴,沒有權利要病人放下什麼。我們必須把接受死亡看成一件極困難的事,因為,就某種意義而言,規勸別人「放下」是一種意識型態的暴力。(p.79)我在安寧病房就是一直陪伴著,等著他挑好時間跟我道別。那時的林修女有告訴我,要彼此祝福,也算安慰我的心。當時我還沒有學到真正的安寧陪伴啊!

    最後作者說: 如果你願意相信「天地神人」這四個自我的面向,對世俗裡的人倫津津樂道,對宗教不疏離輕視,對自己的方向明瞭清楚,如此,意義的飽滿將伴隨而來。當你帶著飽滿的四大,朝死亡走去,你將發現你不是一個人孤單走著。如果你有神聖的領域,你會有一種更寬廣的世界,以「全部的虔誠」朝向死亡(p.81)

    <生命的破局>---

   夫妻吵架時,看不到彼此的真心,而當伴侶意外生病時,真心就在事情的硬塊裂開時湧現。即使彼此相互在事情中結怨,進入病房,愛就顯露出來,並散發出一道薄薄的柔光。在病房裡大家都頗柔軟的,因為病人在最後一刻會教導尚且健康活著的人,什麼叫柔軟、慈光。」(p.86~87) 在文章的最後作者說:生命有破局,才知生死相許。他面對家人的離散,自己的身體病了,有感而發的說這句話。並說: 人若一直處在不讓自己掉落的恐懼中,是沒有出路可走的。人若不承認破局,就不可能產生內心的精神體(作者說,結合生死學及心理治療,兩者加起來才能生出精神體)。當你投降,吃虧失敗時,精神體是唯一的依靠,因為死亡來臨之前,世界裡的挫敗會完全實現。也是直到那時,生死界線消抹,生命慈光終得顯現。(p.90)

    <告別膚淺沉重的年代>---這篇文章是作者寫他1998年專心做的兩件事。一是到醫院做志工,學習臨終的情事;一是思考人如何與去逝者在回憶裡重建關係,所以對牽亡的情事也做一些現場的觀察,虔誠地學習死者、家屬教導的一切。

    彌留時完全的柔軟:人在生龍活虎的情況下,有一道活著的霸氣,生病雖會消磨霸氣,但病人依然留著怨口,對家人刮刮磨磨的。爾後,病人逐漸進入彌留,人也虛弱得不再言語,他才漸生柔軟的感覺。病床之前,沒有驕傲,甚至連憐憫也說不上,這就是柔軟。……要求陪伴者用柔軟的心性對待臨終的病人並不容易。但有時陪伴者忽然有所領悟,就對著病人說起話來,態度既輕鬆又真摯,令人驚訝。我想這可能是來自病人的感召。許多人都以為病人是需要幫助的人,但我發現,即將臨終的病人並不需要幫助,在這樣的時刻,陪伴者往往無事可做,因為他不知道病人需要什麼。(p.117~118) 余老師真是觀察入微,我的親人是沒有霸氣,但還是有些堅持和遺憾;而我這個陪伴者也不柔軟,因為到後來,我真的不知道他需要什麼

    亡魂的實心:其實師姑召喚亡魂時所說的話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師姑讓亡魂上身後,家人那句「你過得好不好?」才是牽亡過程中最具重量的話語。這樣的話,在這生死重建的時刻,家人的淚水衝上來,生前的恩怨倏忽一筆勾銷。牽亡進行到此,已完成活著的人最深刻的心理治療。(p.120) 我沒看過牽亡,但是有聽說過。「你過得好不好?」是句很感性的話,很安慰人的

    <千禧年的無限長河>---「本心」是一種非常基本的感受,它可以統馭個人所做的任何事,也就是說,本心有一股安定的力量,可將所有事物連結起來。(p.123)

    臨終照顧是後現代的產物。作為臨終陪伴的志工,我總是聽從索甲仁波切的話,以一種寧靜的態度與病人相處。即將臨終的病人,除了喘氣,我們彼此無法言談。在這種情況下,我總是以一種超乎尋常的專心看著病人的臉。」(p.126) 我又向余老師學到一種陪伴的方法了,不過有點難,我要專心學習

    任何一個臨終病人,儘管他的社會自我曾有過許多作為,在此時那些作為幾乎消褪殆盡,任何罪孽或任何功德,都不會殘留在臨終那一刻。此外,臨終者些許的微笑,使我警覺到那是多麼燦爛的時刻。如果這是臨終者最後的啟示,那一定是本心慈悲所給出的。」(p.126~127) 我的親人也示現給我燦爛的笑容,臨終一瞥,我想他是滿足的

    我相信死亡是最後的試煉。如果一個人不能通過死亡這一關,他大概從來沒有滿全過。因為真正的滿全是無限: 對他人無限慈悲;對神無限敬畏;對自然無限卑微;對大地無限崇敬;唯有如此,人們才能望見千禧年的無限長河。」(p.129) 是回到「本心」的感受嗎?(上課時,我問禮安醫師「唯有如此,人們才能望見千禧年的無限長河」的意思? 他給我的回答是看見兩千年的千禧年,然後再看到三千年的千禧年---無限長河。)

    後面三篇文章<不用算計的世界---中國新學發微>、<直落溪水---亡朝的詩意空間>、<歸去來兮隱者路>,有一些文人、忠臣、帝王、隱士的事蹟。

    讀完這本書的收穫是再次的自我反省在安寧病房的陪伴,要學余老師的柔適及專心;還有我開始看《西藏生死書》這本好書了

   甜甜分享於102年9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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