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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醫療史偵辦錄---從疾病沙推、醫療行為到公衛觀念演進,一位腦科醫師縱橫古今的推理報告》讀書摘要與心得

           汪漢澄/著。      麥田/20237月初版

目次

推薦序/ 縱橫古今的醫學探索   侯勝茂

自序/ 穿越時空  遇見醫學

Part 1

這些古人到底生了什麼病?

屈原的憂鬱

屈原最後非投江不可,是誰逼的?

曹操的痛

曹操的病,華佗看得懂嗎?治得好嗎?

人中之蟲

廣陵太守只不過吃壞肚子,怎麼就短命了呢?

癲癇的古往今來

王羲之不省人事還能作詩,有這等怪事?

詩聖之風  詩魔之風

吹倒了兩位唐朝大詩人的邪風,到底是什麼風?

要命的痙攣

李後主死得好痛,歐洲戰場的傷兵也好痛,為什麼那麽痛?

中西鬼附身

附在小女孩身上的好鬼,與附在老女孩身上的惡鬼,到底是什麼鬼?

東坡之死

至死也瀟灑的坡仙,為什麼齒間流血不停?

巴金森的故事

中國的馬老頭嚇出了顫抖症,謎團要靠好幾百年後的英國醫師來解開?

耗損病之謎

良家婦女林黛玉與交際花瑪格麗特病得不輕,為何都還那樣的美?

Part 2

醫學觀念演化談趣

巫術與醫術

巫術與醫術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

鍊金與煉丹

長生的妄想,創造了中國的「仙丹」與西方的「賢者之石」……

妙想天開的食療

有看起來像處方箋的食譜,也有看起來像食譜的處方箋……

疾病的天罰觀

人們曾經深信,疾病是因罪而招來的懲罰……

文明的推手——黑死病

禍兮福所倚,史上最恐怖的瘟疫,促成了西方文明的最大躍進……

愛恨交織談美酒

古往今來,人對美酒都有著「天賜恩物」與「罪惡淵藪」的兩極化態度……

毒之王者 王者之毒

同一個毒物,當過頂尖的殺手,也當過病患的救星……

假戲真做的醫學

假藥與騙術,才是醫學史上最淵遠流長的治療……

海上醫學試驗

醫學先驅的試驗開創精神,一如縱橫四海的探險家……

睡眠古與今

神秘的睡眠——一個從玄學到科學的旅程

內容簡介:

         汪漢澄醫師以幽默風趣的文筆佐以詳實的歷史查證,從中西方古人如何看待疾病入手,暢談中西醫療的古今演變——可以讀到古人異想天開的疾病觀、醫療觀,也可讀到有趣的典故,又獲得了基本的醫療常識。第一輯探討古人的病是由何而起,以個別古代人物的病情,像是屈原、曹操、蘇東坡、王羲之等人,先推理他們可能是什麼病,再帶入該疾病的古今流變。第二輯則是針對某種醫學觀念或醫學行為的古今比較及變化,是概念的澄清。

        本書透過大量中西文獻與案例,搭配作者的專業輔助切入釐清,介紹東西歷史人物、小說或傳說中的主角,透過疾病沙盤推演,以及各種醫學行為、公共衛生觀念的演化,搭配精彩圖片,為讀者展現東西方一段又一段,從幻想進展至科學的不思議的醫療史!     

---摘自本書封底---

   古云「開卷有益」,那這本書能給讀者有什麼收穫? 同為醫師的新光吳火獅紀念醫院 侯勝茂院長 在<推薦序>寫到:

        醫學有長遠的演化歷史,古今大有不同,到今天也還在不斷地變化。這個可能大家都知道,但王醫師卻能想到穿越古今,上窮碧落下黃泉的搜索那許多有趣的,一般人不知道的醫學古今事,將它們鋪陳串連起來,甚至還走到古代,用現代科學知識幫古人看起病來。言之成理卻又幽默風趣,讓讀者不只輕鬆愉快的看到古今中西醫療知識觀念的演化,也像跟著作者坐上了時光機,為古人偵破一樁又一樁的醫學懸案。

          汪醫師把許許多多從古到今的重大醫學與醫療問題爬梳出來,將它們長久以來的流變,從錯誤往正確的發展過程,以及激發其變化的歷史關鍵說得非常清楚,帶有很重要的教育意義(p.004)

         在作者的<自序>中,我看到他寫這本書的用心:

         我在搜索整理的過程當中,發現醫學與醫療的演變過程非常豐富,有許多精彩的故事,不只是看著有趣而已,唯有知道了它們,我們才有辦法完整的理解醫學與醫療如何變成今天的樣貌。

我特別有興趣的另外一個重點,是如此這般長期流變的醫學與醫療觀念,對人產生過什麼影響?可想而知,生活在不同時代的人,命運與生活品質大不相同。而其中特別重大的一個決定因素,就是他們遇到的是什麼樣的醫學與醫療。我發掘了大量中西古代的醫學史文獻,與當時當地的古人所生的病,以及生病後的命運互相對照研究後,覺得可以很有把握地說:一個時代的醫學不僅決定了個人的命運,甚且決定了整個歷史的走向。若是忽視了醫學的演化,就不太可能對人類的歷史做出正確的解讀。(p.006)

          我不願把這本書寫成一部嚴肅的學術著作。因此在寫的時候,我就把這些古代的病人跟古代的醫療,狂想式的搬搬位置,假想一下若是有辦法時空穿越,他們的命運是否會有所不同?因此我讓蘇格蘭的貝爾爵爺診斷一下李後主,讓白居易來今天的神經科就診,把蘇東坡收進加護病房,請法國的阿格妮絲修女看一下精神科……期待讀者能跟我一樣,用全新的眼光來看舊事,好似觀賞著一齣齣熱鬧有趣的古裝推理劇,同時還能學習到可靠的醫學史。(p.006007)

    看完這本書,就如同作者說的「好似觀賞著一齣齣熱鬧有趣的古裝推理劇,同時還能學習到可靠的醫學史。」,他一定看了許許多多古今中外的書籍,尤其是醫學史文獻。第一輯探討古人的病是由何而起,以個別古代人物的病情,先推理他們可能是什麼病,再帶入該疾病的古今流變。他一共診斷十種「病」:

1.戰國時代楚國的愛國詩人---屈原,他得的是「重度憂鬱症」。

2.三國梟雄曹操,他得的是「偏頭痛」。

3.三國時代的廣陵太守陳登,喜吃生魚,被「寄生蟲」搞死。

4.西晉書聖王羲之得了「癲癇」。

5.唐代詩人杜甫、白居易得了「腦中風」。

6.南唐李後主李煜「中毒」,跟破傷風的症狀一樣,全身痙攣。

7.被知書達禮的「文明鬼」附身的錢夫人、被一位慈愛的「鬼媽媽」附身的李小姐,是「解離性身分疾患」的患者。

8.唐宋八大家的蘇東坡,得到的是「敗血症」。

9.巴金森病的「顫抖症」。

10.紅樓夢的林黛玉和西方交際花瑪格麗特,她們得到的是「肺結核」。

Part 1

這些古人到底生了什麼病?

屈原的憂鬱

屈原最後非投江不可,是誰逼的?

         首先登場的是讓我們划龍舟、包粽子過端午節的戰國時代楚國愛國詩人---屈原(他做過三閭大夫。管昭、屈、景三姓的事。)。他得的是「重度憂鬱症」。

         作者對他的診斷:

       「屈原的名篇巨著包括《離騷》、《天問》、《九章》等等的內容,全部都是周而復始的獨白碎碎唸。他把自己的心聲反覆述說得如此鉅細靡遺,讓我們得以清楚的窺見他的精神狀態。他的文章詞句幽怨,可以看出他除了『行吟澤畔』這種空虛的活動之外,已經失去了任何其他生活的興趣與樂趣。他頻頻懷疑自己的價值,對國家的現況與自己的遭遇滿是罪惡感與怨懟。他把自己搞到形銷骨立,常常提到生不如死,最後也終於把自殺的念頭付諸實施。基本上,屈原的症狀已經符合了《第五版精神疾病診斷與統計手冊》當中『重鬱症』的診斷標準。」(p.019)

那罹患重度憂鬱症的屈原,江湖名醫會怎麼醫治他呢?

罹患憂鬱症是因為這人的肺臟有問題,可能再加上處於太濕太冷的環境之故。最合理的治療,應該就是開具一些「顧肺」的藥方服用,也許再穿暖些,烤乾點吧(屈原最後還是自殺,但至少他不怎麼咳嗽了!(p.022)

如果屈原覺得他所遇到的「中醫」不靠譜,萬里跋涉順著當時還不存在的絲路,硬是走到西方文明之源希臘去求醫的話,將會如何呢?

希波克拉底時代的醫學家們,對人體以及疾病的認知,建築在哲學之上,具體言之稱為『體液學說』:人體是有四種體液構成---血液、黏液、黃膽汁與黑膽汁。血液的特質是「熱」與「濕」,黏液是「冷」與「濕」,黃膽汁是「熱」與「乾」,黑膽汁是「冷」與「乾」。體液若是失衡,就會造成各種不同的疾病。憂鬱症就是典型的「黑膽汁病」,肇因於體液的過度乾冷,當然需要矯正。矯正的方法就是多多服用具備「熱」與「濕」特質的食物或藥物,龍蝦與兔肉是不錯的選擇,可惜當時的希臘還沒有胡椒,否則加上大量具熱性的胡椒更妙(屈原最後還是自殺,但至少他不那麼瘦了。)(p.023024)

作者說:「直到二十世紀的下半,更新與更有效的抗憂鬱藥物不斷的被研發出來,人們對憂鬱症以及憂鬱症患者的看法,可以說轉了180度的大彎。越來越多的證據顯示,憂鬱症同樣是個身體的疾病,不過就是大腦迴路與神經傳導物質的失衡罷了,加以矯正即可……憂鬱症患者也可以用藥物來控制心情。當然大腦運作的精微之處,尚遠非現代科學所能完全掌握,憂鬱症的生理化學變化之複雜,也絕非吃幾顆藥所能解決。這也就是為什麼時至今日,我們對憂鬱症所採行的最佳方案,是一種「多面向」的治療:除了藥物之外,包括像行為認知治療、運動、社會與家庭的心理支持、社交活動與嗜好等等,相輔相成,不難大幅改善憂鬱症患者的症狀與生活品質(p.025)

我們面對憂鬱症的人,最重要的是要表現出『同理心』,讓他知道你認同他,懂他,接受他,這樣一來,就很容易引導他進一步接受專業的幫助了。」(p.027)

【我查資料,在我們所身處的21世紀中,憂鬱症、癌症和愛滋病並列為本世紀三大疾病。這裡也讓我知道「重鬱症」表現出來的精神狀態是如何。】

曹操的痛

曹操的病,華佗看得懂嗎?治得好嗎?

         三國梟雄曹操,他得的是「偏頭痛」。

         曹操的「頭風」,請華佗醫治。華佗說;「大王頭腦疼痛,因患風而起。病根在腦袋中,風涎不能不出。枉服湯藥,不可治療。某有一法:先飲麻肺湯,然後利用利斧砍開腦袋,取出風涎,方可根除。」曹操一聽華佗要砍破自己的腦袋,怒氣疑心併起,就把華佗殺了。

         如果曹操當時看的是一位西洋名醫的話,他會得到什麼樣的解釋,以及什麼樣的治療建議呢?

         作者說:「西方的古代醫生,會把所有疾病的成因都聯想成元素或體液的不均衡,是再自然也不過的事。雖然他們對偏頭痛發作症狀的描繪詳細,勝過中國古人,但論起疾病的原因或原理,則完全不會比《黃帝內經》的作者或華佗來得高明。如果曹操找他們來看病,他們也許可以舌粲蓮花,把曹操唬得一愣一愣,不至於大怒殺人,但也絕對治不好他的頭痛。」(p.035)

作者給我們對「偏頭痛」的醫療觀念:「二十一世紀,腦科學的發展日新月異,我們今天已經很清楚,偏頭痛不像許多人所想像的那樣,只要自己的頭痛偏ㄧ邊就叫偏頭痛。偏頭痛是一種具有特異疾病生理機轉的獨特疾病,與其他一般頭痛大異其趣,除了位置偏一邊之外,它的疼痛是搏動性的,程度特別嚴重,經常會伴隨畏光,畏聲,嘔吐等症狀,部分病人還會發生形形色色的視覺、體感,以至於動作方面的「前兆」(aura)……正因為它的腦部生理機轉很獨特,所以一般治頭痛的止痛藥是沒辦法搞定的。」(p. 039040)

人中之蟲

廣陵太守只不過吃壞肚子,怎麼就短命了呢?

         三國時代的廣陵太守陳登,喜吃生魚,被「寄生蟲」搞死。這位智慧過人的太守,就是因為太愛吃生魚所以中了招,吐出三升嚇人的生魚膾與蟲合體的怪物,後來還導致他英年早逝。

         作者說:早在三千五百多年前的古埃及埃伯斯紙草卷中,就有相當詳細的關於人體腸道生蟲的紀錄。「西方醫學之父」古希臘的希波克拉底,更是有系統地研究了當時的一些蟲病,記載於他與學生們的醫學巨著《希波克拉底文集》當中。他區分出三種蟲:「圓蟲」,「扁蟲」,與「蟲」,詳述牠們的流行病學,患者症狀,以及治療。裡面的病例報告寫得很生動,描寫到諸如吐出蟲體、腹瀉、發燒畏寒、胸口灼熱、身體虛弱、腹部鼓脹等等,讓當今學者可以據以合理的推測,希波克拉底所說的「圓蟲」很可能就是蛔蟲(Ascaris lumbricoides),「扁蟲」就是絛蟲(Taenia),而「蟲」就是蟯蟲(Enterobius vermicularis) (p.045046)

          這裡有講到一個很重要的蟲是中華肝吸蟲(Clonorchis sinensis)。人會得到中華肝吸蟲的最大原因,就是吃下了生的淡水魚。因此我們馬上可以聯想到一千八百多年前因為愛吃「膾」而生蟲早死的陳登太守,染上了多半就是中華肝吸蟲。

          關於寄生蟲,作者跟我們說:「經歷數百年的科學研究,今天的醫學除了已然搞清楚絕大多數寄生蟲的生理結構以及生活史,據此得以有效的診斷,預防,以及治療寄生蟲病。」(p.053)

【我的孩子喜歡吃生魚片,我告訴他生魚片會有寄生蟲,他都充耳不聞,說我想太多。】

癲癇的古往今來

王羲之不省人事還能作詩,有這等怪事?

          是說癲癇患者——書聖王羲之。王羲之從小就得了「癲」病,偶爾發作。有一次在作詩酬答朋友時忽然發作,不省人事,妙的是不省人事時還能做出詩來。醒來之後自己也不記得,看了自己剛剛寫的詩還感嘆,說這「癲」怎麼還懂得要來這種雅事插一腳?(p.061062)

中國人已經把王羲之的奇特症狀看成是一種病,沒有人說他是被惡鬼附身了。從現代觀點來看,古希臘人真的十分厲害。首先,他們最早讓癲癇症脫離了鬼神迷信,讓人們開始正經的思索其成因與治療。其次他們注意到癲癇跟遺傳的關係,最後,他們雖然沒有任何的科學儀器或解剖概念,卻能正確無誤的把癲癇症,以及其他諸多心智與精神異常的病變位置放在人的大腦。(p.065)

我們來看看,《聖經》中的著魔小孩與晉朝的王羲之這兩個病例,當時真正發生了什麼事:

《聖經》中寫得很清楚,那孩子發作的情形是:「摔倒……重重地抽瘋,倒在地上,翻來覆去,口中流沫……」然後在耶穌破口大罵一陣子之後,「鬼」出來了,「……孩子好像死了一般……」過陣子他終於甦醒過來,能站起來走路。像這樣,患者忽然間不省人事,倒下全身痙攣,過陣子抽筋停止,但還要再過一下下意識才會恢復,才能正常活動。這就是個典型的「全身型僵直---陣攣性癲癇」(generalized tonic-clonic seizure),俗稱「大發作」(grand mal)。大發作意味著大腦整體泛發性的放電,所以患者會馬上喪失意識,並且全身痙攣,等到放電停止後,大腦休息一下才又恢復原狀。它發作持續時間不長,通常介於一到三分鐘之間,很少超過5分鐘。(p.067068)

王羲之的個案,要更有趣一些。他發作時也不醒人事,但沒有倒下,也沒有痙攣,還能行動,甚至還做出詩來,只是醒來之後完全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這個最像是「複雜型部分癲癇」(complex partial seizure)的發作。所謂的複雜型部分癲癇,病人發作時會意識模糊,並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但不會倒地抽搐,而是在意識迷糊當中還能做出一些複雜奇怪、漫無目的的言行動作,比方像舔唇、伸舌、咂嘴、喃喃自語、背誦、大叫、大笑、逛來逛去等等。這樣的怪異狀態通常會持續一到二分鐘左右,醒來後患者自己完全不記得,學名稱為「自動症」(automatism)。像這樣出人意表的怪異表現,很容易讓旁觀者認為患者是「中邪」,或有某種「狂症」吧?複雜型部分癲癇的發作,意味著當時的大腦並不是在整體放電,而只有某個關鍵腦區在局部放電,通常會是在顳葉(temporal lobe )。(p.068069)

作者告訴我們:「癲癇症是腦部的異常放電,因此每一次的發作都會傷害到一部分的腦細胞,進一步影響到患者的腦功能,必須要積極的控制。擁有現代醫學照顧的癲癇患者,在正確的診斷,適當的治療,良好的控制之下,完全可以過上正常活躍的高品質生活。」(p.069070)

詩聖之風  詩魔之風

吹倒了兩位唐朝大詩人的邪風,到底是什麼風?

         這裡是講得到「腦中風」的唐朝詩人杜甫和白居易。

         杜甫活到59歲,死前一年的作品<清明二首>當中有兩句:「此身漂泊苦西東,右臂偏枯半耳聾」,比較明確的描述了他當時的病狀。「偏枯」二字,照中國古代醫書中的使用習慣,多半都是指半身不遂。

         作者對杜甫的診斷是:

         杜甫在過世的前一年,已經是半身不遂的狀態,而半身不遂最可能的病因,就是腦中風的後遺症。

         對白居易的診斷是:

         白居易他有頭暈目眩,一邊的肢體無力,臥床不起,所以能夠推斷他的那個「風疾」最大的可能,就是跟詩聖杜甫一樣的「腦中風」。

         那與杜甫跟白居易同時代的古代西方人,對於腦中風這件事又是怎麼看的呢?從他們對這個疾病的命名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腦中風的英文名稱是「stroke」,另一個英文名稱是「apoplexy」,在字義上都是「突然的打擊」,「打倒」的意思。歐洲從中世紀開始,人們就把忽然之間倒地不起的病症稱做「上帝之手的打擊」。藉此來比較一下中西方的思維,相當的有意思:面對同樣一些神秘而嚴重的突發疾病時,篤信上帝的西方人,會把它歸因於「上帝之手」,無特定信仰但相信「天人感應」的中國人,則會把它歸咎於「風」。(p.077)

西方一直到了17世紀,才開始慢慢了解腦中風這個毛病。瑞士的病理學家兼藥理學家約翰‧維普佛(Johann Jakob Wepfer)首度提出,腦中風其實是腦裡面有出血或是血管有堵塞所造成的,並且也提出了病理檢驗的發現來佐證。從那之後,腦中風才真正擺脫了迷霧,開始被用科學的眼光來正確地理解。(p.078)

作者對腦中風提出的防範:

最常見長期傷害腦血管,因而會導致腦中風的身體因素包括高血壓、糖尿病、高血脂、抽菸、心房顫動及其他心臟病等等。早期探知這些腦中風的「危險因素」並及早矯治,可以大幅降低腦中風的可能性。(p.078)

【難怪作者會說,讓白居易來今天的神經科就診。】

要命的痙攣

李後主死得好痛,歐洲戰場的傷兵也好痛,為什麼那麽痛?

         根據許多的筆記野史,南唐李後主李煜死得真的很慘,他是被宋太宗趙光義用「牽機藥」毒死的。這「牽機藥」不同一般,是由一種叫做「馬錢子」(Strychnos nux-vomica,又稱番木鱉)的植物所提煉,古籍上說人服用後會「頭足相就,如牽機狀也」,意思是全身劇烈痙攣,讓頭跟腳互相靠到一塊兒,想必痛不堪言。下毒者心裡一定對被毒者深惡痛絕,才會選用這麼殘忍的毒藥。

         李煜慘死後八百年,在地球另一端的蘇格蘭,出現一位醫學怪才,名為查爾斯‧貝爾(Charles Bell,西元17741842年),他是一位醫生,也是一位畫家。西元1809年發生了科魯尼亞戰役,熱心的貝爾醫師以平民醫生的身分志願前往戰場,為戰爭傷患開刀,在過程中同時發揮他的畫技,留下不少描繪傷患病狀的優秀畫作。其中有一幅「槍傷後的破傷風」,將一位因為子彈傷口而造成破傷風的患者發病的模樣畫得很清楚。這位痛苦的士兵全身肌肉強烈的痙攣,頭頸跟上背部的肌肉強力收縮,無法放鬆,將整個上半身往後拉,雙腿肌肉同樣的全部劇烈收縮,將足部向下壓,因而腰部無法放平,高高的向上拱起,頭跟腳在地面互相靠近,整個人被拉成一張弓,這叫做「角弓反張」。這張畫終於讓我們看懂了,當初發生在李煜身上的「頭足相就,如牽機狀」到底是個什麼模樣。(p.088)

         牽機藥中毒與破傷風的病狀十分神似,而且都來勢洶洶。古人有許多不幸,單純只因為他們生活在古代,沒有機會遇到科學。比方被貝爾爵爺傳神的畫下來的那位可憐士兵,如果身在今日會如何呢?

       「首先,破傷風疫苗的施打很普遍,軍人如果要上戰場,很可能會追加一劑來加強免疫力,在戰場上受傷的話應該也會追加一劑。此外,醫官或醫務兵必然知道要把傷處好好的消毒清創,除去壞死組織,避免產生利於破傷風菌生存的無氧環境。這樣一來,人體的抵抗力增強,細菌的繁殖機會變低,因外傷導致破傷風的機會就會大大的減少。就算真的染上破傷風,還有抗破傷風免疫球蛋白可以施打,他們大大的消滅破傷風毒素的活性,因而減低肌肉痙攣的嚴重度。就算最壞的狀況發生,患者發生強烈的肌肉痙攣甚至無法呼吸,因為我們已經知道了破傷風毒素造成肌肉收縮的機轉,就有了反其道而行的肌肉鬆弛藥物可以使用,來抵銷毒素的生理作用,此外還有呼吸器幫忙,足以撐過致命的危險期。同樣的道理,最後這兩項也適用於番木鱉鹼中毒的治療。」(p.098)

【所以作者說讓蘇格蘭的貝爾爵爺診斷一下李後主。】

中西鬼附身

附在小女孩身上的好鬼,與附在老女孩身上的惡鬼,到底是什麼鬼?

「鬼附身」的事件在中國各筆記小說中很常見,用現代眼光看起來頗可笑。但這些鬼故事真正有趣的地方,一是可以看到古人道德觀念與神鬼信仰的風貌,二是人物與事件的描繪活潑生動,以至於能夠看著下診斷。文章剛開始的故事(p.102103),一位官員的老婆(錢夫人)被知書達理的「文明鬼」附身、李通判的女兒(李小姐)被一位慈愛的「鬼媽媽」附身,作者說怎麼看都是「解離性身分疾患」(dissociative identity disorder )的患者。

西方的「鬼附身」故事也不少,尤其在宗教影響力以及教會權勢達到最高峰的中世紀時期最多。其結局則通常相當慘烈。其中比較出名而戲劇化的一件,不是傳說故事而是史實,發生在17世紀法國的盧丹市(Loudun),史稱「盧丹附身案」(The Possessions at Loudun)。事件主角是盧丹市的修女瓊‧迪絲‧阿格妮絲,是當地的女修道院院長,她迷戀爾班‧格蘭迪耶神父,神父不知情,拒絕院長的邀約來當心靈導師,然後修道院就發生了許多奇特的景象和修女們奇特的行為。格蘭迪耶神父則因「施行黑巫術讓修女們被惡魔附身」的罪名被捕下獄,終至遭受酷刑凌虐後綁在木柱上燒死。

    「盧丹附身案」中以阿格妮絲為首的修女群,如果有機會被稍後的專家醫師看到的話,極可能會她們下個「集體歇斯底里」的診斷。(p.110)

「解離性疾患」當中有一類叫「解離性失憶」(dissociative amnesia ),病人可能忘記某些特定事件,生命當中的整段經歷,甚至自己的全部過去,常常看電視連續劇的人對這劇情一定不陌生。另外有一類叫「人格解體(depersonalization ),患者覺得「自己與自己分離」,自己的感覺、情感和行為並不屬於自己,而更像是從外部觀照他人的經歷,不真實而朦朧,甚至對於自我的認知感也因而消失。比起這兩種已經夠奇怪的類別來說,解離性疾患當中最精彩又最怪異,以至於常常被寫成小說,拍成電影,甚至為了戲劇效果而被刻意誇大的,則莫過於「解離性身分疾患」(dissociative identity disorder ),舊稱「多重人格障礙」(multiple personality disorder )。

【我曾經看過這種「多重人格障礙」劇情的連續劇,一直覺得編劇把那位女主角的人格編得太不可思議了!原來真的有這種病人。】

          解離性身分疾患的患者,會擁有兩個以上明顯不同的身分或人格,就有如「在一個身體裡住著幾個不同的人」,每個人格都有不同的性格,思想,和記憶,可以分屬不同的性別,年齡,種族,甚至物種。他們輪流出現,控制患者的行為,彼此通常不互相察覺,在轉換到一個人格時,其他人格的記憶都會消失,因此患者的生活中常常會有記憶空白的「斷片」存在。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這人一會兒用一種聲音,一種脾氣,一種人生經歷講話,一會卻完全換了另一種聲音,另一種脾氣,另一種人生經歷來講話,事後卻又完全否認有這回事,想必會相當的驚嚇吧?那麼旁人要怎麼面對這種驚嚇,怎麼合理化這種異象呢?對啦!就是「附身」。(p.113114)

          我們在想像中幫他們搬個位子看看好了:假設阿格妮絲修女與格蘭迪耶神父的事件發生在宋代的中國,阿格妮絲與其他眾修女們,想必也會被判定為中邪附身。請和尚道士念咒驅邪是免不了的,也可能會被當成怪談,記到某個筆記故事當中吧,但無辜的格蘭迪耶神父大概不會被當成惡魔同路人,綁在柱上燒死。反過來說宋代的錢夫人與李小姐,若是搬到了中世紀的歐洲,事情又被教會知道了的話,命運就很不樂觀,性命堪憂。不管是中國還是歐洲,錢夫人,李小姐,與阿格妮絲修女都註定會被貼上鬼怪玄異的標籤,不會有人知道她們真正發生了什麼事,當然也不可能去解決她們的精神問題。(p.115)

【也難怪作者說要請阿格妮絲修女來看精神科。】

東坡之死

至死也瀟灑的坡仙,為什麼齒間流血不停?

         西元1101年的蘇東坡,已經是一位64歲的老人,剛剛回到中土就不停的舟車勞頓,小病不斷,身體的免疫力顯然不太好。時當盛夏天氣炎熱,食物跟飲水都容易有細菌滋生,蘇東坡生性豪邁,雖然身體已經不太舒服,還是赴好友的邀宴大吃大喝。之後的猛拉肚子,告訴我們細菌是從腸道的門戶進入體內,趁著蘇東坡的免疫力低下站定了腳跟,然後大量的繁殖。

          細菌突破了免疫前線之後,順著血液循環走到全身各處,以破竹之勢在蘇東坡的各個重要器官組織繁殖,這叫作「敗血症」。此時蘇東坡的身體警覺到大事不妙,動員了全身的免疫系統細胞與這些細菌戰鬥,產生的發炎反應釋出多種細胞激素,循環到了腦部,作用在體溫調節中樞,引起體溫大幅上升,這就是所謂的發高燒,「發熱不可言」。發炎反應的另一個併發症,是在末梢血管形成小血栓,大量的消耗血小板及各種凝血因子,導致凝血功能的缺失,身體內外若有什麼傷口的話,此時就會血流不止。東坡先生平時的牙齦健康可能不是很好的,有牙周病,鮮血就由此不斷的湧出,「齒間出血如蚯蚓者無數」了。

          接下來,在細菌的優勢兵力大舉進攻之下,蘇東坡的免疫系統兵敗如山倒,細菌侵入大部分的重要臟器,造成多重器官衰竭,身體各部功能逐漸喪失,連喘個氣都很困難(氣不能支)。血壓下降形成休克狀態,末梢血流量嚴重不足,流不出汗來,上身乾乾熱熱,下半身肢體遠端則因為循環不良而變冷(上燥下寒),意識也逐漸模糊。終於東坡先生累了,他的身體與精神全面的投降,放開了世界。(p.125126)

         如果蘇東坡生在今日,能夠活命嗎?敗血症是危急重症,死亡率極高,但若是能在病情惡化到多重器官衰竭之前及時介入,仍然大有可為。投入強力廣效抗生素,再根據細菌培養結果投以針對性抗生素,殺死元凶病原菌,給予大量輸液以及氧氣維持血液循環及血氧含量,仔細監控並矯正病患的生命徵象,那麼救回來的機會還是相當的大。(p.126127)

【所以作者說把蘇東坡收進加護病房,他就有救了!

巴金森的故事

中國的馬老頭嚇出了顫抖症,謎團要靠好幾百年後的英國醫師來解開?

十七世紀匈牙利的費倫茨‧帕帕伊‧帕里茲醫師出版了一部八冊的醫學著作《身體的安定》,第一冊專講頭部的疾病。其中一個章節,提到一種發生在老人,會日益惡化的疾病。他具體的描述了這種疾病的主要臨床表現:(1)顫抖,(2)肌肉僵硬,(3)肢體無力但感覺正常,(4)走路的平衡感有問題。這就是巴金森病。

         到了十八、十九世紀間,英國的詹姆斯‧巴金森醫師觀察這種疾病的一些細部特徵,發表文章後沒有掀起什麼波瀾,也沒有得到當代醫學界同儕的迴響,文章被埋藏在文獻之海裡面,很快就被人們忘卻。直到50多年之後,神經學之父,法國神經學大師讓-馬丁‧夏科,他把這類疾病做了詳實的描述以及分類,認定它是一種獨特的神經系統疾病。他想要幫這個病取個新名字,照理說,以夏科發掘此一疾病的巨大貢獻,完全有資格把這種病命名為「夏科氏病」,可是卻沒有這麼做。他回顧了當年巴金森醫師的那篇文章,覺得應該把這種疾病的發現歸功於他,於是夏科就把這個疾病定名為「巴金森病」從此,它就一直叫作這個名字,使得後世所有接觸到這種疾病的人,都記得巴金森醫師這個人。(p.137)

奧地利生化學家奧萊‧洪內奇維什發現「巴金森病是肇因於病人腦內的多巴安不足」。他再與奧地利的神經科醫師華爾瑟‧伯克邁爾合作進行人體實驗,挑選了一些巴金森病人,注射了左多巴,結果馬上見證了所謂的「左多巴奇蹟」:原先全身木僵,坐不起來站不起來,講不出話來的巴金森病人,打了針之後紛紛起身,走來走去。從此開始左多巴就成為巴金森病患的的仙丹靈藥。一直到今天,造福了世上無數的病患。(p.140)

1950年代,因一件意外的手術開啟了之後幾十年許多神經外科醫師與神經科醫師的努力試驗,發現對基底核的某些關鍵構造加以破壞或施予電刺激,可以有效地改善巴金森病的症狀。西元1990年代開始,深部腦刺激(deep brain stimulation )的技術快速發展,時至今日在巴金森病的治療上已經相當成熟並且具有良好的成效。 (p.143)

耗損病之謎

良家婦女林黛玉與交際花瑪格麗特病得不輕,為何都還那樣的美?

中西古代作家之所以能把那些咳嗽咳血,日益消瘦,最後香消玉殞的角色寫得十分傳神,除了因為他們的文筆好之外,更大的原因恐怕是現實生活中經常看到真實的病例。對於這樣的病人,古代的醫學是怎麼看的呢?

         林黛玉的病,若是給她同時代的名醫看看,可能會給什麼病名呢?清朝名醫李用粹寫了一本醫書叫《證治匯補》把這種病狀稱作「癆瘵」,描述已經比《黃帝內經》清楚得多。癆瘵的症狀包括「睡中盜汗,午後發熱,煩躁咳嗽,倦怠無力,飲食少進,痰涎帶血,肌肉消瘦」等等。

這種病不只在中國古代很普遍,三千多年前的古印度醫書也有類似的病症記載,而西方古代也很常見。西元前五世紀的古希臘就有不少這種病人,當時的病名叫「Phtisis」。翻譯起來可以稱為「耗損病」。這個稱呼其實很傳神,因為病人會日益消瘦,到死為止。基本上算是一種絕症。(p.147149)

西元1834年德國的醫學教授兼自然學家,約翰‧盧卡斯‧舍恩來因醫師根據耗損病的結節(tubercles)病理特徵,為它取了個新病名「結核病」(tuberculosis ),若是長在肺部就叫「肺結核」。自此「耗損病」一名漸漸淡出歷史舞台,而結核病與肺結核的名稱就一直沿用到今天。(p.153154)

西元1882年,偉大的德國醫師兼微生物學家,細菌學始祖之一的海因里希‧赫爾曼‧羅伯‧柯霍,成功地分離出結核病的病原菌結核桿菌,為醫學史上長達數千年的耗損病之謎劃下了最後的休止符。他因為這巨大的貢獻,得到西元1905年的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結核病的病因既經闡明,接下來科學家們就陸續地研發出針對結核菌的種種檢測方法、疫苗,以及藥物、抗生素等等。(p.154155)

知道了疾病的病因,才有辦法應付它。十九世紀之後結核病的盛行率與死亡率持續的下降,除了因為有效的藥物治療逐漸問世之外,更重要的因素可能是大眾懂得如何預防,加上物質生活條件普遍的改善,比起之前更能享受到「吃得好」,「海上旅行」,以及「新鮮空氣」的優質生活吧。時至今日,結核病並未絕跡,但卻已經是個完全可以治癒的疾病。(p.157158)

Part 2

醫學觀念演化談趣

        第二輯則是針對某種醫學觀念或醫學行為的古今比較及變化,是概念的澄清。我都摘錄我以為重點的作者的話來完成。

巫術與醫術

巫術與醫術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

         人類社會早期的「醫師」與「巫師」根本就是同一個人。後來要等到哲學思辨風氣興起,漸與原始迷信分庭抗禮,巫與醫才終於一分為二。 (p.161162)

沒有人有超自然的力量,世界上也沒有惡魔那樣的東西。巫醫的出現,是承載了人們不切實際的過度期望,而巫醫的受害,則是蒙受了人們無中生有的被害妄想。在科學終於出現並且逐漸與醫學結合之後,「巫」能夠扮演「醫」的機會就越來越少,但只要人們在健康上的過度期望與被害妄想仍然在,巫醫的角色就不會完全消失。所以即使在醫學十分發達的今日,國外仍然會看到自稱為女巫的人,以施法或草藥為人治病。國內也是一樣,巫術搖身一變而成為「民俗療法」,繼續滿足許多人的心理需求。時代在進步,今天的巫與巫術已經不可能再導致「巫蠱之禍」那樣的國家動盪,也不可能再掀起「獵巫」那樣的腥風血雨。這證明幻想的本身並無善惡,只有結合眾人的恐懼與愚昧方能為禍。而恐懼與愚昧總是攜手並行在黑暗之中,只有理性才能帶來光明。(p.171172)

鍊金與煉丹

長生的妄想,創造了中國的「仙丹」與西方的「賢者之石」……

除了治癒不治之症外,古人對醫學還有更加不切實際的期待,就是「長生」。有兩件事顛撲不破:一是人生而有死,二是絕大多數人都不想死。這樣無可奈何的矛盾,就導致了兩種行為:一是鬼神的信仰,二是長生的追求。於是西方有了「煉金術」,中國古代有了「煉丹術」。

古人短命,是因為他們沒有長生的客觀條件,但因為他們有著長生的迫切渴望,因此才產生了以幻想為基礎的煉金術與煉丹術,以及與之相關的醫學思想。理性與科學的進步是需要時間的,就連今天我們對壽命限制的理解,在一百年後的未來人眼中,可能很幼稚也說不定。現在人對長生有著與古人同樣的渴望,還擁有越來越巨大的科學力量,將來能做出什麼事真的很難說,古代煉金術的「人體鍊成」與煉丹術的「長生不老」這些荒唐妄想,難保將來有一天不會因科學的突破而成為事實。(p.185)

妙想天開的食療

有看起來像處方箋的食譜,也有看起來像食譜的處方箋……

         近代化學之父安東萬-羅倫‧拉瓦錫證明:生物體是一具引擎,食物是燃料,這引擎所需的能量,就從燃燒(氧化)食物而來。是拉瓦錫首度告訴世人,食物無他,人體機器的燃料是也。(p.196)

現在的醫學與營養學既已破解了食物與健康之間的諸多關連,現代人實在無需再緊抱著古人的哲學信仰,一廂情願的期待能用玄虛的食物屬性來保護自己。戰戰兢兢地想像各種食物的利弊,影響自己進食的心情,反倒無益於健康。進食的本質是用適度的能量與營養素來維持我們的生命與健康,而進食的進階,則是用食物的美味與心情的愉悅來豐富我們的生活。開心的一餐,就是有益健康的一餐。無論你自認體質是屬寒還是屬熱,是黏液性還是黃膽汁性,一頓營養均衡,美味而吃著開心的餐點,永遠不可能是錯的。(p.199)

疾病的天罰觀

人們曾經深信,疾病是因罪而招來的懲罰……

古時對過去沒有出現過的可怕流行病,當時的人就稱呼它「殘酷瘟疫」或「未知瘟疫」。

「淫行」與「淫毒」所造成的疾病,在古代中西方都被當成咎由自取,是上天要懲罰罪惡人類的威力展現,其思想來由有點類似,但不完全一樣。在中世紀的歐洲,那是因為基督教的教義反對縱慾,認為那違背神的規誡;而在中國,則是因為道學教條認為人若是放任自己的本能,將會妨礙對「德行」的保持與追求。(p.207)

這章所出現的天懲就是「梅毒」。

         最後作者說:時至今日,包括梅毒在內的種種性傳播疾病並未絕跡,但大多已經有了相當的有效地防治之道。那是因為科學家針對每一種不同的致病細菌或病毒,掌握了它們個別的生物特徵與生活史,因而能研發出最適切的治療與降低傳染的方法,絕不是用道德批判或懲罰禁絕所能得到的效果。回顧梅毒這段長達數百年的歷史,我們可以知道,凡是基於認知不足而產生的信仰教條或道德教訓,儘管望之儼然,卻對文明的進步發展沒有任何的助益。只有基於客觀事實與善意,用科學方法取得的真相與解決之方,才是人類基本幸福的保障。(p.212)

文明的推手——黑死病

禍兮福所倚,史上最恐怖的瘟疫,促成了西方文明的最大躍進……

鼠疫為歐洲人帶來最大規模的一次毁滅性衝擊,發生在十四世紀。從西元1347年到1351年間,鼠疫在歐洲各國大流行,當時的疫情慘狀遠非現代人所能想像,總共殺死了全歐洲大概三到四成的人口。其中災情比較嚴重的地區,例如義大利和英國,死者達到總人口的半數,而在法國南部到西班牙一帶甚至達到了八成。當時的史料有記載:「……每個教堂的墓園都挖了深坑,好幾百具屍體被丟進坑裡,集屍場裡面的屍體層層疊疊,就像船艙裡的貨物,每次丟下屍體明明只撒了一把土,卻很快就把坑給填滿了……

這個遠勝過核彈攻擊程度的致死率,在歐洲人心中留下長久的恐懼烙印,史稱「黑死病」(The Black Death)。「黑」是指罹患鼠疫的患者體表皮膚因為瘀血壞死而產生黑斑,「死」則是指染上鼠疫幾乎必死無疑。當然,那時候的人們並不懂得鼠疫這種疾病,所以完全搞不清黑死病是由什麼引起,或如何傳播的,只能把它當成一種因罪而來的「天罰」。

【近年的「新冠肺炎」帶給許多國家的慘狀,也是如此吧!我有去奧地利的維也納看過「黑死病柱」,它很高,上面都是拿著器具的「神聖」吧,我想祂們都是保護人民的神祇。】

          黑死病可以說是西方人民有史以來對宗教信仰最大的信心危機。絕望的民眾開始認真省思,自己過去所相信的「疾病出自上帝意旨」的觀念,是否根本就是胡謅一通?為了自身的生存,是否應該開始放棄宗教迷信,轉而尋求真正有效的解決方法?這直接刺激了歐洲人理性思潮的萌芽,文藝復興的發生,從而促成了近代科學發軔,加速了醫療科技的進步。是以醫學史家有云:「黑死病結束之日,正是現代醫學興起之時。」(p.223)

西元1894年,巴斯德研究所的瑞士裔法國細菌學家亞歷山大‧耶爾森醫師終於找到了鼠疫的元凶,他從香港的患者身上發現了鼠疫桿菌,所以這個細菌就以耶爾森的名字命名為Yersinia pestis。兩年之後,耶爾森合成出抗鼠疫的血清,再過了四年,法國醫師保羅—路易斯‧西蒙德發現褐鼠是鼠疫桿菌的主要寄主,而寄生在褐鼠身上的跳蚤則是該病菌的主要媒介,並以實驗證明了鼠傳鼠,鼠傳人的傳染途徑,清楚的指明了預防之道,隨後西蒙德和同事還利用鼠疫桿菌製成滅活疫苗和減毒疫苗。進入二十世紀後,抗生素的出現更提供了殺死鼠疫桿菌最有效的方法。(p.226227)

科學的發展不但為人類解除了鼠疫的禍患,甚至還回頭為歷史解決了黑死病的兩大懸案:(1)黑死病到底是不是鼠疫?(2)黑死病到底是不是真的從亞洲(中國)傳到歐洲的?

二十一世紀初的科學家們,為這兩大懸案做了精彩的「醫學考古」。他們在歐洲各地發掘了好些中世紀的古墓,在其中「住客」的牙齒或骨片中找到了鼠疫桿菌特有的DNA和蛋白質特徵,確切的證明了十四世紀爆發,並在之後幾個世紀不斷死灰復燃的黑死病確實是鼠疫不會錯。接下來他們對全世界各個不同鼠疫桿菌分離株的完整基因組進行分析,繪製了鼠疫桿菌的「系統發育樹」,結果發現,歐洲黑死病的鼠疫桿菌的共同祖先最有可能起源於中國或中國附近,然後通過國際貿易路線傳播到歐洲以及世界各地。(p.227228)

人類史上最慘的一場瘟疫就是黑死病,但就如同許多其他的人間慘事一樣,黑死病推動了歷史的巨輪,促成了文明的加速進步。我們回顧這類重大的歷史事件,特別能體會到「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這句話的真意。(p.228)

愛恨交織談美酒

古往今來,人對美酒都有著「天賜恩物」與「罪惡淵藪」的兩極化態度……

世界各個地區關於酒的歷史紀錄,有一個共同點:打從酒一出現開始,人類就跟它一拍即合,對之愛不釋手。治病、祭祀、國家大典要用酒,婚喪喜慶,私人歡會當然更要用酒,中外皆然。這很容易理解,因為喝酒可以止痛,可以忘憂,可以壯膽,可以讓人卸下面具,擺脫拘束,體驗歡快。但飲酒過甚,也會有害,是在於人對酒產生的依賴,也就是「酒癮」。除了傷身之外,可能因為酒醉導致判斷力的喪失。以致於耽誤正事,甚而引發災禍。(p.231233)

酒癮與任何其他的物質成癮問題類似,關鍵是身體,尤其是腦生理的變化,因此是個醫學問題,只能用科學態度來理解。酒癮或其他的各種癮,並非一種想改就能改的行為模式,而是一種自己無法控制的大腦質變。

         更有甚者,一旦酒精成癮性發生,大腦已經習慣了持續大量的酒精所帶來的刺激以及神經傳導物質的改變,這時若突然戒斷酒精,將會掀起腦內的一場大風暴,引起身體的劇烈反應,稱為酒精戒斷症候群。輕則焦慮激動、睡不著、噁心嘔吐、流汗、心跳加快、顫抖,重則產生幻覺與癲癇發作,甚至可能因為自律神經功能的急性紊亂,引起血壓心跳不穩而導致死亡。這也造成了許多酒精成癮者沒辦法說戒就戒,而必須尋求醫學專業的幫助才行。(p.240241)

酒精成癮的防治之道,近現代科學所累積的知識告訴我們,包括藥物治療,行為與心理治療,以及互助團體的整合性治療模式,才最有機會幫助到酒癮患者,從而降低酒癮所帶來的社會問題。(p.241)

美酒是大自然的恩賜,整體來說對人類利大於弊,它的危害從「癮」開始。在酒以及其他娛樂用物質盛行並且容易取得的當代,我們了解物質成癮的原理,牢記趨利而避害,無疑才是放心享樂的先決條件。(p.241)

毒之王者 王者之毒

同一個毒物,當過頂尖的殺手,也當過病患的救星……

這個毒物就是砒霜。砒霜之所以會成為古人毒殺別人的用藥首選,要感謝它的化學特性。三氧化二砷的外觀成白色粉末狀,像霜,所以才叫做砒霜。最重要的是它無臭無味,可溶於水,所以混在食物或飲料中,受害者不會因嚐嗅到異味而警覺,可以真正的做到「殺人於無形」。(p.248)

砒霜長期以來受到西方王族的廣泛愛用推薦,為它自己賺得一個「王者之毒」的美名。光緒帝被用砒霜毒殺的史實,證明中西方的英雄所見略同。

中西古人除了都用砒霜害人,效果卓著之外,也都曾嘗試用它來治療各種疾病,但是因為並不真的能駕馭它,所以難稱有什麼療效。到了二十世紀,終於有聰明的科學家想到,砒霜這麼毒的東西能殺死人,想必也可以殺死細菌和癌細胞。二十世紀初,據此研發的砷化合物藥物砷凡納明(Arsphenamine ),成為抗生素出現前治療難纏的梅毒的最佳藥物。而到了二十世紀後期,砒霜還成了新的抗癌藥物,對白血病(血癌)療效卓著。砒霜從頂級殺手一變而為病患救星。(p.254)

【最近我看一齣韓國古裝劇,劇中宮廷的內鬥,就有人把砒霜放入冰塊中,算好時間等冰塊融化後讓娘娘喝下,就會中毒身亡。但吉人自有天相,娘娘被一位小孩丟石頭救了!壞人沒有得逞。砒霜真的是王者之毒。】

假戲真做的醫學

假藥與騙術,才是醫學史上最淵遠流長的治療……

          這章在說「安慰劑效應」。

          有非常多的研究顯示,有高比例的服用假的止痛劑或塗抹假的止痛藥膏的病人,疼痛會明顯的減輕,忍受外來疼痛的耐性會明顯的增加。也有高比例的服用假的抗憂鬱劑的病人,心情會變好,憂鬱症會改善。這個比較容易理解,因為疼痛跟心情都是主觀的感受,用「心理作用」似乎不難解釋。然而,另外有很多研究的發現特別有趣:服用假的降血壓的高血壓病人,血壓真的會降低,而服用假的心臟藥的心臟病人,因心臟病死亡的機率要明顯地比沒有服用假藥的病人低。這要怎麼說?

科學家發現!安慰劑的所謂「心理」作用,其實連帶著豐富的「生理」變化。包括自主神經系統,免疫系統與發炎反應,神經內分泌系統,神經傳導物質,以及大腦迴路活性等等。因此能導致人體血壓心跳,胃腸蠕動,疾病抗性,感覺心情等等的變化。使用安慰劑之所以有效,是因為它真正的造成身體的變化。

孫中山先生說過,思想產生信仰,信仰產生力量。這雖是政治理論,但用在安慰劑效應上面卻是特別的貼切。(p.266267)

海上醫學試驗

醫學先驅的試驗開創精神,一如縱橫四海的探險家……

壞血病造成最普遍的船員死因。18世紀英國皇家海軍的詹姆斯‧林德醫師破天荒的在艦上做了個臨床試驗:他把12位罹患壞血病的船員,兩兩分成六組,大家都吃完全相同的食物,但在食物之外,這六組每天分別給予:蘋果酒、稀硫酸、醋、海水、醫用蜂蜜軟膏、兩個橘子和一個檸檬。結果還不到一個禮拜,吃橘子和檸檬的那組船員都好了,而其他五組船員直到兩個禮拜後都還沒有好轉的跡象。證明,治好壞血病的並不是「酸性」,而是新鮮水果中含有的「某個物質」。它就是「維生素C」。

另外一個就是「腳氣病」。日本海軍軍醫高木兼寬就在軍艦上做個試驗。他讓這艘船上的船員全部改吃他們不怎麼習慣的「洋食」,增加肉類、牛奶、麵包,以及蔬菜的量,來取代一部分的白米。結果這艘軍艦返國的時候,整艘艦上只有14個人得到腳氣病,而且都是那些沒有遵照新配額好好吃飯的人,這證明了腳氣病根本就是營養失調所造成的。後來研究發現缺了就會罹患腳氣病的那個,就是「維生素B1」。

壞血病與腳氣病這兩種在歷史上長期困擾人類的嚴重致死疾病,都是維生素缺乏所造成,也都長期的被古人用種種錯誤的病因來解釋,從而用種種錯誤的方法來治療。最終也都經歷了前人從沒想過的海上醫學試驗,才發現了正確的病因與有效的防治方法。其後繼的科學研究與發展,不但開啟了全新的營養科學領域,也拯救了無以數計的病患。(p.280)

睡眠古與今

神秘的睡眠——一個從玄學到科學的旅程

中國古代《黃帝內經》一書,把睡與醒當成是人體呼應日月陰陽交替產生的變化,這是中國傳統醫學典型的「天人感應」路子。隨之衍生出來的睡眠建議,是人應當要依據四季日照時間的變化而調整自己的睡眠時間:春天夏天要「夜臥早起」,秋天要「早臥早起」,冬天要「早臥晚起」。

現代的科學知道大腦在「非快速動眼期睡眠」當中,耗用的能量會比醒著時大幅的下降,因此算是「休息態」。在這期間,大腦會積極重整自己的神經路徑,調節神經元之間的突觸活性。我們要把自己的記憶「鞏固」,很大程度上要依賴足夠的非快速動眼期睡眠。而在「快速動眼期睡眠」(此時會做夢)當中,除了夢境之外,我們大腦掌管感情的邊緣系統會被大量的激活。這就是為什麼,人的夢境經常都帶有很強烈的感情成分。這一部分的睡眠,極可能負有為我們清理平日累積的「情感垃圾」,調節情緒平衡的責任。因此,人要是長期睡得不夠或睡得不好,第一會智能衰退,第二會精神失常,第三會影響身體健康。(p.293)

【所以要吃飽睡好,才能呷百二!】

          這是一本書很好看的書,作者把許多史事、醫學史,穿針引線,很有條理地呈現給讀者。很棒!

 

             甜甜 分享於113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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