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夫人的部落格

安寧療護的本土化模式

    安寧療護生存美學第四講，主題是「安寧療護的本土化模式」。有安寧療護的本土化模式、安寧田園社區的夢想、「安寧田園」社區構思答友問、佛教徒臨終關懷注意事項、如何陪伴臨終病人與家屬等五個議題。這些文章可以在Yahoo奇摩部落格：「許禮安的安寧療護與家醫專欄」（http://tw.myblog.yahoo.com/an0955784748）搜尋到。

    上課時老師先預告9月7日，8日要在花蓮東華大學舉行的余德慧教授紀念學術研討會，想參加的學員可以上網報名。

    「安寧療護的本土化模式」:

    安寧療護是英國人性化的醫療模式。台灣人口快速地老化，老人長期照顧(護)的末端是死亡，所以安寧療護是無法阻擋的趨勢。此篇文章是禮安醫師在92年10月14日寫的。

    安寧療護本土化的探討:什麼才是安寧緩和醫療的本土模式？我們又該如何打造這樣的本土模式？或者，我們該如何打破西醫「崇洋媚外」的全盤移植或殖民模式？因為「腦後有反骨」屬於天生的反對派，所有的原則與規定都被我質疑，安寧療護本身「沒有標準答案」的特性，正好被我用來當作護身符。全文分為四部分:身體照顧、心理照顧、靈性陪伴、基本人性，希望藉由安寧緩和醫療臨床實務的反省檢討，讓我們看到初次露出線頭的本土安寧模式，或許可以藉此交織成一片、甚至是一整套剪裁合身的服務。

壹、身體照顧

一、症狀控制的本土化

    安寧療護強調的第一步是症狀控制。所以我們不客氣的用藥，努力追上歐美的西醫水準，讓病人可以得到最適當的症狀控制。我們還與傳統的中醫結合，努力於使用中藥與針灸進行症狀控制，此外還有艾條燻蒸、穴位按摩，製造出「通便茶包」、腫瘤外敷藥膏、紫雲膏紗布等。(紫雲膏有收斂傷口作用)

    我們自英國引進淋巴水腫護理，以區別不同水腫的護理；引進芳香治療與芳香按摩，發展護理第二專長，並且讓病人得到最舒適的身體照顧。護理長去學習「靈氣(Reiki)護理」與「治療接觸(Healing Touch)」，護理人員學習音樂治療、藝術治療、腳底按摩等，志工學習長生學、法輪功、大愛手等。

二、另類醫療的迷思

    既然安寧緩和醫療照顧的服務對象是末期病人，這群被西醫宣判無效與沒救的病人，那麼病人與家屬憑什麼相信西醫的症狀控制?我們又憑什麼否決任何病人覺得有效的偏方秘方?傳統中醫與民俗醫療，在病人與家屬眼中，才是此時此刻唯一可以依靠的醫療!

(這是基本人性!跟病人和家屬說:「吃什麼中藥、草藥，我們(西醫)可以配合你!」這就是安寧病房的本土化。)

三、音樂治療的真相

    癌症末期病人需要的不是歐美有研究成果的音樂治療，他們要聽的也許是鄧麗君、梁祝、歌仔戲、客家山歌、原住民的豐年祭等。我們要的也不是音樂真的有治療癌症的效果，當病人聽著熟悉或喜愛的音樂，眼神就露出光芒、嘴角展現笑容，身體得到放鬆，心靈回歸自在，這樣也就夠了。

(對啊!我的親人在安寧病房時最喜歡聽輕音樂，尤其是«雲水»這塊CD；當他聽著熟悉或喜愛的音樂，眼神就露出光芒、嘴角展現笑容，身體得到放鬆，心靈回歸自在。真的耶。以我在安寧病房的陪伴，覺得男生比較愛聽音樂或老歌，比較老的男生愛聽台語歌；女生都靜靜地躺著，不然就是阿嬤精神比較好時愛聽看歌仔戲。但是當我聽到病床傳來念佛機時都是病情嚴重，祈求阿彌陀佛來接引了，我們家也不例外。)

    藝術治療、芳香治療、靈氣護理、長生學、法輪功、大愛手，事情的真相都和音樂治療一樣。我不是在推廣，也不想反對這些所謂的另類療法，我反對的是那些想要藉此斂財或博得宣傳名聲的人。我更加反對的是某些去國外學點皮毛回來就自以為是的專家學者，請記得我們的病人並不是外國人。

四、茶或咖啡

    人各因某些原因對食物而有所喜好與厭惡，安寧療護既然尊重病人的個別性，當然要先問病人:茶或咖啡？我們必須顧及病人身體的照顧需要，而不是單一標準，更不是完全根據老外怎麼說!

貳、心理照顧

一、本土化的心理治療

    有癌症末期病人因改名字，本來主治醫生判斷不會超過七天的生命，卻可以多活兩年半，四處雲遊，才又回到安寧病房終於死亡；但也有人改名，卻無法在農曆七月遇到貴人而死亡。

    如果我們把卜卦、算命、改名、改運等都只當作迷信，那就是西方教育的失敗。身為中國人，當現實無路可走，自然就會朝向這些民俗，當成指引方向的明燈。當西方的醫療科技告訴病人死路一條，唯有這些本土化的心理治療，讓病人及家屬的心理有落腳之處，可以有所期待與作為，至死方休。

二、本土化的悲傷治療

    有些家屬在病人死後，會去牽亡或觀落陰，以解決未了的家務事或心願。如果我們醫護人員以為科學至上，不信這些邪門或認為只是騙局，只相信外國人寫的「悲傷輔導與悲傷治療」，那是自以為高尚，卻從來不曾貼近家屬的悲傷心思，而其實「牽亡或觀落陰」正是本土化悲傷治療儀式的其中一種。

三、接納民俗療法

    小兒科護士曾經覺得父母親帶著高燒不退的小孩去收驚是迷信與無知的行為，等到自己當了媽媽，遇到小孩高燒不退，當然還是會帶去給人收驚，還說真的有效。

    收驚、斬皮蛇、求藥籤、吃香灰、戴香符、過火、蓋紅印、祭解、放生，這些我們以為是無知或迷信的民俗療法，曾經安慰了多少父母親的憂慮心情。我們何時才肯放下身段去瞭解並接納這些民俗？難道真的要等事情臨到自己或家人身上才會不擇手段？在別人身上我們都覺得那些都只是一點都不科學的迷信?

(我們家也曾驗證民俗療法的神奇，真的好有效喔!我還介紹親朋好友去「治療」。)

四、信心治療法

    有位江湖郎中跟一位長舌癌末期病人的家屬說:「你先生的舌頭爛掉表示快好了，因為舊的舌頭爛了，就會再長出新的舌頭來。」這位太太深信不疑。當全世界的醫生都對她說先生沒救了，她也只能相信那唯一的希望。

    你說那江湖郎中害人不淺，他其實給病人家屬的是心理照顧，稍有理智的人都會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保證。其實所有的心理照顧都只是「信心治療法」!

叁、靈性陪伴

一、注定是要下地獄

    台灣的老百姓相信什麼?一位深信民俗的阿公，當他住進安寧病房，志工對他說臨終時會看到菩薩來接引；他很篤定的說會是牛頭馬面來帶路。民俗讓他相信注定要下地獄，而且當然要有牛頭馬面，生命與死亡的劇本是這樣寫的，所他沒有害怕與擔憂，神情自在安詳。

二、深入瞭解民俗信仰

    台灣老百姓佔絕大多數的信仰是民俗信仰。有位混跡黑白兩道的病人，他一直都在關聖帝君廟裡服務信眾，為人海派不拘小節，得到癌末時很不甘願，後來廟祝扶鸞時傳關聖帝君聖旨說:「這是我的好弟子，所以我要收回來身邊隨侍」。這位大哥從此心情篤定，因為他知道事已天定不可違令。看來我們不只要認識宗教，還要深入瞭解民俗信仰。

三、隨病人病情而移位

    當病人還在社會期，腦袋(心智)盤算某些宗教儀式是可以抓取作為保護及交換條件，例如相信念佛越虔誠保證去西方極樂世界。等到落入「病沉期」或真正病危時才發現念佛太吵了，而虔誠的基督徒卻開始質問教友們。隨著病人的病情變化，宗教有不同的呈現方式，我們的「靈性陪伴」當然必須跟著位移。

四、自以為是「靈性照顧」

    在台灣的安寧療護體系中，有些專業人士自以為是在做「靈性照顧」:用自己以為本身具有的高尚靈性，來照顧被他們誤以為是靈性較為低下的病人。我並且希望「靈性照顧」正名為「靈性陪伴」。  

    其實，病人的靈性層次通常高深莫測，身體的崩壞正好是靈性開顯的時機。我們健康的人都在社會打滾，沒幾個會經常出現靈性時刻。如果我們自身不加強靈性修練，卻妄想對病人進行靈性照顧，或者學了一些宗教儀式的皮毛，就覺得自身功力高強或靈性充滿，那是會被識者所笑的。

肆、基本人性

一、生病以後都成凡人

    人一旦生病以後都會變成凡人，所有的基本人性都一定會出現，所需要的親情與照顧都是必然，所有絕望失落的心情與期待奇蹟的念頭也都一樣。所以本土化的病情告知模式，必須調適各種家庭互動模式，以家庭為單位來進行病情溝通，不是單獨個人可以決定的。

二、科技始終來自人性

    打視訊電話在安寧病房是病人與遠方家屬見面的溫馨時光；而症狀控制不一定只能吃藥打針，只要病人覺得有效，不論是針灸、按摩、音樂、書法、畫畫，即使有些方法只是轉移病人的注意力。有些家屬照顧病人的一點巧思，算是本土創意，就可以讓病人過得更有品質。

三、活著必然會有痛苦

    我承認:安寧未必能減輕患者痛苦!以我的經驗，只能解決九成的身體痛苦，還有約半數的心理、靈性痛苦是旁人無法解決的。但我不同意:最能減輕的方式只有安樂死。這只是解決人，根本是避重就輕或捨本逐末!避開難以解決的痛苦，乾脆把人直接解決掉。但是別忘了還有「未亡人」獨留人世間受苦。

四、死亡才是必然的命運

    死亡才是必然的命運，而且必須是單獨面對的，沒有人會陪我們一起走上黃泉之路。當我們在照顧病人的同時，或許都該回頭想想自身，病人需要的服務可能也就是我們將來想要的，如果現在我們不提供，將來我們自己可能也得不到，這就是我的「現世報」與我們身為人的「共命」!

(老師說，死神之前，人人平等。而死亡是大自然最完美的設計。)

    「安寧田園社區的夢想」:

一、為何需要安寧田園社區？

二、大師、前輩以及古人的夢想

三、如何推動安寧田園社區？

    「安寧田園」社區構思答友問:

問1：生病很嚴重的人還有力氣種菜、植花嗎？

問2：只住一、兩天可以嗎？

問3：重症患者是否需要24小時醫療待命服務？

問4：長期住宿與短期度假，在規劃身心靈需求應有所不同，安寧田園應具有怎樣的醫療設備？

問5：若有充分的醫療設施，它與醫院的差異何在？

問6：若以一、兩天或一、兩週為主的休閒度假，現有的一般民宿與休閒農莊並不會拒絕生病者或其家屬來投宿，除了醫療與無障礙空間的規劃，安寧田園與他們有何不同？

問7：安寧田園收費嗎？貧困的臨終者可以免費來住宿嗎？

問8：可以在此往生嗎？

問9：它是慈善機構或是以臨終者及其家屬為消費對象的營業單位？

以上的答案都在「生死學與生命關懷」課程的第十八講「安寧療護的理想與新境界」中，我就不再贅述。感恩!

    「佛教徒臨終關懷注意事項」：

一、請不要告訴病人說:「念阿彌陀佛就可以不痛、就可以往生西方極樂世界，甚至，念阿彌陀佛就會好起來。」

二、請不要主動對病人與家屬提到「業障」這個詞。

    因為他們正當落入病苦深井裡面的關鍵時刻，你卻好像丟下一顆大石頭，那上面還刻著「業障」兩個大字，這是叫做「落井下石」。真正的佛教徒，「業障」一詞只能拿來說自己。

三、看到家屬在難過時，請不要安慰他們說:「人總是會死的!」或是「人死不能復生!」之類的話。

四、請不要勸病人和家屬說:「要看得開、放得下!」

五、我很怕有些治療後康復的癌症病友來當志工時，會勸病人說:「你如果像我這樣努力，你就會成功。」

六、請勿「助念後往生者面帶笑容，就自誇念佛功德。助念後往生者面露兇相，就怪對方業障太重!」

七、當病人往生時，不可以強迫家屬不能哭，只能勸他們到外面哭完，情緒宣洩後再進來。

八、不要試圖對病人傳教或說教，病人可能比我們的道行更高深莫測。

    「如何陪伴臨終病人與家屬」：

一、為什麼一定要說什麼或做什麼呢？難道就不能什麼話都不說、什麼事都不做嗎?

    健康的人必須靠著說話和做事來證明自己的「有用」和「活著」，臨終病人和家屬可能沒那麼多的「應該要如何」和健康者的規矩。或許，在不說話與不做事當中，才是真正的時光在流逝。何況，誰規定病人與家屬一定要陪著我們演出呢？不是我們應該去做陪伴嗎?

二、為什麼一定要有標準答案？難道你交朋友要事先套好應對的詞句或完全照一套劇本演出嗎?

    醫護專業人員的訓練裡面，如果有一套技術與標準答案，竟然讓我們可以用著「有口無心」的成語在對付悲傷、哀痛與心碎的家屬，那真是情何以堪啊!

三、可不可以在對別人說話或為別人做事之前，先想一想自己的出發點以及是否有真心誠意?

    因為自己無法面對別人在我們面前悲傷與哭泣，所以只好逃避或是把對方當成問題的對象加以解決，其實應該被解決的卻是我們自己!是我們自己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是我們不敢面對自己的無法面對悲傷、哭泣與問題!

四、我只能教大家:請閉上嘴巴、打開雙耳、擦亮心眼，安靜地坐在旁邊，等候病人(生命導師)是否願意開口或動作來為我們指點迷津?

    曾經有家屬誇讚某位志工師兄:「師兄對我爸爸很照顧，他都不說話，但是他很好!」我問家屬:「他都沒說話，你們怎麼知道他很好?」家屬答:「他都安靜地坐在旁邊，但是我爸爸一有動作，他就起來詢問照顧。」看起來，應該是那些話多的志工需要檢討了。

    今天的第二節課，老師問我們一個腦筋急轉彎的問題: 在7-11便利商店，如何買小杯變成大杯? 答案是念大悲咒! 第三節課，我們看了許多從網路抓下來的無障礙空間。

   甜甜寫於102年7月24日上課後